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里,有一尊白色大理石雕像,少年丘比特抱着昏迷的少女赛吉,正在拼命唤醒她。
丘比特吻醒赛吉,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收藏
丘比特和赛吉,法国巴黎卢浮宫收藏
当爱神丘比特遇上灵魂女神赛吉,又会是怎样的呢?
赛吉(Psyche)原本是罗马国的一个公主。国王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赛吉虽是最小,相貌却远远超过两个姐姐。
赛吉不仅在外表上冠绝当时,就连心灵也是美丽无双;她搁那里一站,简直就像是女神站在凡人中间!
这让罗马人崇拜不已,他们把她看得比维纳斯神还要重,敬拜着她,供奉着她。
凡人崇拜赛吉之美而忽略了爱神,卢卡.佐丹奴
维纳斯的神殿遭到冷落,神龛落满了尘土,墙角结上了蜘蛛网,她心爱的城镇也废弃倒塌了。
维纳斯不禁妒火中烧,她特别想惩罚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姑娘。
这倒也不难,要知道维纳斯不仅自己有本事,还有个有着特殊本领的儿子——小爱神丘比特(Cupid)。
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即刻招来丘比特,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讲与他,她委屈地说:儿啊,你可得替母亲做主,你要让那丫头爱上全世界最可鄙、最丑恶、最恐怖、最凶残的野兽。
在维纳斯的心目中,儿子永远是那个调皮捣蛋,成天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对着大地射箭,就算蒙着眼睛也能把箭准确无误地射中目标的淘气少年;殊不知,这丘比特也在一天天长大,已经成为一个正在步入青年的美少年了。
可怜的丘比特,以前他总是拿箭来射别人,有时候还要蒙起眼睛来乱射那盲目的爱情之箭,让别人备受煎熬,就连神的王朱庇特(宙斯)也不放过;而这一次,他自己倒给中箭了!——丘比特在看见赛吉的第一眼,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爱情的力量果然是神奇的、可怕的、强大的!——他全然把他母亲的叮咛抛在了脑后。
唉!连爱神的爱情,都盲目得猝不及防!
丘比特情不自禁地在赛吉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可这姑娘根本就看不见他。
赛吉接受爱神的初吻
因为是违背母命,又是人神结合,丘比特只好去求助于阿波罗。
这阿波罗全然不顾丘比特之箭让他心爱的女神达芙涅变成月桂树这件事(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对丘比特的这件事情,热情得很。
两位大神设计把赛吉引到丘比特富丽堂皇的宫(神)殿,赛吉在那里过起了奢华富足的生活:住着最奢华的殿堂,有着最美丽的花园,听着最悦耳的音乐,还有最勤快能干的仆人侍候……
赛吉推门走向花园
丘比特发誓不辜负赛吉,他对她温柔无限。
但是,丘比特只能在夜间出现在神殿,也不容许妻子看见自己的容貌。
有一天,赛吉不顾丘比特的劝告,非要带她的两个姐姐来宫殿玩;丘比特不忍妻子被离情别绪折磨,忧心忡忡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那两个姐姐原以为赛吉嫁给了妖魔毒蛇,正在痛苦中煎熬,没承想这个妹妹过着她们根本想象不到的富裕生活。
两个姐姐一时也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决定给她制造一点麻烦,她们对她说:听说你的丈夫不是人,是阿波罗神殿预言的大蛇,别看他现在和蔼可亲,说不定哪天就会把你吃掉。
她们怂恿她晚上趁丈夫熟睡之际,偷窥他的容貌,在身上藏上一把刀,一旦灯光找到怪物,就给他一刀。
夜半时分,赛吉真的点了油灯来床边偷看,她手里果然还拿了一把利剑。
《爱神与赛吉》,雅各布.朱基
然而,当油灯照亮小爱神的面孔时,那张像百合花一样又俊又美的脸庞,深深地吸引住了赛吉。
她为自己的多疑产生了深深的懊悔,身体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一滴灯油落在了丘比特脸上,爱神立刻被烫醒了。
爱神知道赛吉违背了誓言,一言不发,默默走开了。
她飞跑着跟在他后面,她看不见他,却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他向她凄然道别:没有了信赖,爱情不能持久。
他独自飞回家去疗伤,决计不再与赛吉见面。
再说维纳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又气又恼,见丘比特回了家,就把他给软禁了起来。
这时的赛吉,早已是追悔莫及。她暗自思忖道:小爱神,原来我的夫君是小爱神!唉!我这个卑鄙的人竟然对他不守信用!……他就这样永远离开我了吗?……不行,我得去找他,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
爱情果然能叫人勇敢!
赛吉四处流浪,到每个神殿去求神的帮助,可哪位神会去得罪维纳斯呢?
赛吉决定亲自去祈求维纳斯。
说不定他就在他母亲那里,她这样想。
只要能见到丘比特,叫她做什么都愿意。
这倒正中维纳斯之怀!
她于是对她百般刁难,遣她去做很多不可能完成的苦差事:要她把混在一起的麦子,豆子,大米等许许多多的种子分开;要她去摘取金羊毛;要他从毒龙守护的守誓冥河中取水;要她去冥界,从冥后普鲁塞庇娜那里要来她为照料丘比特而失去的美貌……
赛吉怀念着十分宠爱她的丈夫,就算是叫她去死也心甘情愿!
说来也奇怪,赛吉总是能得到帮助:蚂蚁帮她分拣开了种子,芦苇给给她挂住了金羊毛,神鹰帮她汲取了守誓冥河中的水……就连维纳斯神殿的石头都怜惜她,指点她从拉凯戴蒙进入冥界去找寻冥后普鲁塞庇娜。
赛吉渡过冥河
然而,在返回地面的最后一刻,赛吉没能控制住对冥后让她交给维纳斯的精致小盒子的好奇;甚至,她也想从这盒子这里得到美貌,把她找寻丘比特的时候消耗掉的美丽弥补回来,让丘比特看到一个美美的赛吉!
她不顾神祉的警告,固执己见地打开了那个盒子。
《赛吉打开金盒子》,威廉.沃特豪斯 1903
睡眠马上从盒子里飞出来攫住她 她顿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因为消受不起这种供神使用的睡眠,普绪克一直处于休克状态,她浑身冰冷,面如死灰,濒临死亡。————这都是女人的好奇和爱美之心害的!
在这紧急关头,小爱神来救她了。
他刚刚养好伤,从她母亲闺房里偷跑了出来。——维纳斯把她的房子上了锁,这真是可笑,丘比特岂是能被一把锁锁住的?他一下子就从窗户上飞出去了。
他是多么想念赛吉啊,很快就飞到了赛吉身边。
他抹掉她眼中的睡意,把它放回到盒子里。
之后,他带她去见朱庇特,要众神之王承认他们的婚姻。
这个成天被丘比特的神箭捉弄得像孙悟空一样变来变去的神王,看到丘比特的囧样,真是忍俊不禁!他装模作样地板起脸来说:虽然你过去常常害我,让我因爱变成公牛、大鹅、乌云,等等,严重地损害了我的名誉和尊严……但是,我无法拒绝你的请求。
他不仅祝福了他们的婚姻,还把赛吉提升到了仙界,赐予她不朽和永生。
《丘比特和赛吉前往神界》,布格罗 1899,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这下可好了!维纳斯不能再反对赛吉做她儿媳妇,人家现在也是女神,是真正的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再说,赛吉现在和夫君住在天庭,也不会再到人间,妨碍人们敬拜她了。
和自己的夫君丘比特一样,赛吉身上也长出了翅膀。不过,她的翅膀,和蝴蝶的一模一样。
她成了灵魂女神,引领人类灵魂的使者;蝴蝶也和赛吉一起成了灵魂的化身。
这下我们就知道,英文中灵魂(Psyche)一词的来源了。
总之是,虽然赛吉吃尽了苦头,但她终究还是成了神;爱和心灵寻找对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得到了圆满的结局!
这是一桩灵魂契合的婚姻,夫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他们的姻缘永不会破裂!
那个英国的大诗人济慈,对丘比特和赛吉的爱情羡慕得不得了,不禁在《赛吉颂》中忘情地写道:的确我今天梦到,说不定是亲眼目睹/那长着翅膀的吉赛睁开了双眼?/我在森林里漫不经心地闲逛,/突然,我被惊得头晕目眩,/看见两个美丽的精灵比肩而依/在那深深的草丛中,沙沙絮语的树叶下/还有鲜花轻轻覆盖,以及溪流/汩汩流淌,无人窥探……/安宁、清凉的花朵,芬芳盛开,/蓝色的、银白色和紫色的花蕾,/他们气息平静地躺在草地上;/他们手臂相拥,翅膀交叠;/他们的唇没有相触,却也没有远离……/我认识那披翼的男孩;/可是你是谁,快乐幸福的小鸽子?/他的好吉赛!
这真是叫人艳羡!
也许,灵魂的契合,才是婚姻幸福和长久的秘诀吧!
附:济慈的《赛吉颂》
Ode to Psyche
《赛吉颂》
O Goddess! Hear these tuneless numbers, wrung
女神呵!请听这些不成调的韵律
By sweet enforcement and remembrance dear,
由倾心的执着和亲切的回忆所促成
And pardon that thy secrets should be sung
请原谅,这诗句唱出了你的秘密,
Even into thine own soft-conched ear:
直诉向你那柔软的海螺状耳轮:
Surely I dreamt today, or did I see
无疑我今天曾梦见——我是否目睹
The winged Psyche with awakened eyes?
长着翅膀、睁着眼睛的赛吉?
I wandered in a forest thoughtlessly,
我在树林里无思无虑地漫步,
And, on the sudden, fainting with surprise,
突然,我竟惊奇得目眩神迷,
Saw two fair creatures, couched side by side
我见到两个美丽的精灵相依偎
In deepest grass, beneath the whispering roof
在深草丛里,上面有絮语的树叶
Of leaves and trembled blossoms, where there ran
和轻颤的鲜花荫庇,溪水流淌
A brooklet, scarce espied:
在其间,无人偷窥:
Mid hushed, cool-rooted flowers, fragrant-eyed,
周围是宁静的、清凉的、芬芳的嫩蕊,
Blue, silver-white and budded Tyrian,
蓝色花、银色花,紫色的花苞待放,
They lay calm-breathing on the bedded grass;
他们躺卧在绿茵上,呼吸得安详;
Their arms embraced, and their pinions too;
他们的手臂拥抱,翅膀交叠;
Their lips touched not, but had not bade adieu,
他们的嘴唇没接触,也没告别,
As if disjoined by soft-handed slumber,
仿佛被睡眠的柔腕分开一时,
And ready still past kisses to outnumber
准备醒后再继续亲吻无数次
At tender eye-dawn of aurorean love:
在欢爱的黎明睁眼来到的时刻:
The winged boy I knew;
带翅的男孩我熟悉;
But who wast thou, O happy, happy dove?
可你是谁呀,幸福的、幸福的小鸽?
His Psyche true!
他的好赛吉!
O latest born and loveliest vision far
啊,出生在最后而秀美超群的形象
Of all Olympus faded hierarchy!
来自奥林波斯山暗淡的神族!
Fairer than Phoebes sapphire-regioned star,
蓝宝石一般的福柏减却清芒,
Or Vesper, amorous glow-worm of the sky;
天边威斯佩多情的萤光比输;
Fairer than these, though temple thou hast none,
你比他们美,虽然你没有神庙,
Nor altar heaped with flowers;
没堆满供花的祭坛;
Nor virgin-choir to make delicious moan
也没童男女唱诗班等午夜来到
Upon the midnight hours:
便唱出哀婉的咏叹;
No voice, no lute, no pipe, no incense sweet
没声音,没诗琴,没风管,没香烟浓烈
From chain-swung censer teeming;
从金链悬挂的香炉播散;
No shrine, no grove, no oracle, no heat
没神龛,没圣林,没神谕,没先知狂热,
Of pale-mouthed prophet dreaming.
嘴唇苍白,沉迷于梦幻。
O brightest! Though too late for antique vows,
啊,至美者!你虽没赶上古代的誓约,
Too, too late for the fond believing lyre,
更没听到善男信女的祝歌,
When holy were the haunted forest boughs,
可神灵出没的树林庄严圣洁,
Holy the air, the water and the fire;
空气、流水、火焰纯净谐和;
Yet even in these days so far retired
即使在那些远古的日子里,远离开
From happy pieties, thy lucent fans,
敬神的虔诚,你那发光的翅膀
Fluttering among the faint Olympians,
仍然在失色的诸神间振羽飞翔,
I see, and sing, by my own eyes inspired.
我两眼有幸见到了,我歌唱起来。
So let me be thy choir and make a moan
就让我做你的唱诗班吧,等午夜来到
Upon the midnight hours—
便唱出哀婉的咏叹!
Thy voice, thy lute, thy pipe, thy incense sweet
做你的声音、诗琴、风管、香烟浓烈,
From swinged censer teeming;
从悬空摆动的香炉播散;
Thy shrine, thy grove, thy oracle, thy heat
做你的神龛、圣林、神谕、先知狂热,
Of pale-mouthed prophet dreaming.
嘴唇苍白,沉迷于梦幻。
Yes, I will be thy priest, and build a fane
是的,我要做你的祭司,在我心中
In some untrodden region of my mind,
未经践踏的地方为你建庙堂,
Where branched thoughts, new grown with pleasant pain,
有沉思如树枝长出,既快乐,又苦痛,
Instead of pines shall murmur in the wind:
代替了松树在风中沙沙作响:
Far, far around shall those dark-clustered trees
还有绿阴浓深的杂树大片
Fledge the wild-ridged mountains steep by steep;
覆盖着悬崖峭壁,野岭荒山。
And there by zephyrs, streams, and birds, and bees,
安卧苍苔的林仙在轻风、溪涧、
The moss-lain Dryads shall be lulled to sleep;
小鸟、蜜蜂的歌声里安然入眠;
And in the midst of this wide quietness
在这寂静的广阔领域的中央,
A rosy sanctuary will I dress
我要整修出一座玫瑰色的圣堂,
With the wreathed trellis of a working brain,
它将有花环形构架如思索的人脑,
With buds, and bells, and stars without a name,
点缀着花蕾、铃铛、无名的星斗
With all the gardener Fancy eer could feign,
和幻想这园丁构思的一切奇妙,
Who breeding flowers will never breed the same:
雷同的花朵决不会出自他手:
And there shall be for thee all soft delight
将为你准备冥想能赢得的一切
That shadowy thought can win,
温馨柔和的愉悦欢快,
A bright torch, and a casement ope at night,
一支火炬,一扇窗敞开在深夜,
To let the warm Love in!
好让热情的爱神进来!
注:
福柏(Phoebe):即月神狄安娜(Diana)
威斯佩(Vesper):即黄昏星,即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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