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对春天有着眷恋,相反,他在春天里懊恼,他在春天里怨悔,他梦想着重回江南的华丽富贵,他也知道所有的过往都是一场梦,醒来时只能有一江春水的愁怅。他不是别人,他就是被称为千古词帝的南唐后主李煜。
春天在大多数诗人的笔下是明丽的,爽目清新、姹紫嫣红,先有柳绿才黄,又是林花似锦;随风潜入夜的春雨滋润如酥,花有清香春宵一刻如千金值得;正是千里莺啼绿映红,出门俱是看花人。但所有的这一切在南唐后主李煜看来,只是空梦一场。
中国的词坛,不能少了李煜,其实严格说来不能少了李煜下半场的词。何为李煜的下半场?这里借用李煜的一句天上人间来解读。李煜是南唐中主李璟的第六个儿子,根据古代的嫡长子传位说,他根本是无缘帝位的。但是由于他前边的几个哥哥都相继离开人世或者夭折,李煜在他父亲李璟死后就继承了南唐国主的王位。
作为一国国主,李煜并不称职,史书记载他沉溺皇族奢华的生活,爱好声色犬马,对国事漠不关心。然而,李煜在诗词、绘画、书法、音乐等方面却很精通。他的前期词作品辞藻华丽,呈现一片歌舞升平的气氛。就李煜前期作品词风来讲,尽管这些作品有高度的成就,但并不能奠定他在以后词坛的地位。他词风的转变,是在他被北宋王朝被俘以后。如果李煜在被俘之前作品称为天上的话,那么他在被俘之后的作品就真正回归了人间。
李煜的作品中,描写春天的柳眼芜绿和林花春红的作品很多,但是这些所有的春花、春水、春草和春风都是一种白描,在这些充满着生机的物象中,李煜不是用来描绘人间的美好,而是感叹人生短暂无常,倏忽消失,空梦一场。
公元975年,南唐国君李煜把自己和他的国家都献给了北宋王朝,从此沦为了亡国的囚徒,开始了他耻辱的俘虏生活。他在《破阵子》一词中写道: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这也是他俘虏生活的真实写照,李煜的人生进入了后半期,他的词也从此走向高度的艺术成就。上帝关闭了一扇门,也打开了另一扇窗。李煜从国主的位置上走了下来,却从此开启了他真诚的朴素的词风。他用词书写着真实的想法,亲身的感受,非经磨难和困顿是不可能写出这些作品的,这是真正的人间作品。
李煜写过一首著名的《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在这作品中,无法读出李煜对春天的欣赏和赞叹,所有的林花、春风、春雨、春水都是那样的匆匆,那样的无奈。词人被囚禁于牢笼之中,哪里还有心情赏花,春天的美景只是昙花一现,空梦一场。在词人的笔下,忧愁缠绵不断。那句流传最广的一江春水向东流,道出了他心中无限的惆怅,真可谓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读南唐后主李煜的作品,有一个切身的体会,那就是以坦诚的态度,把自己的内心融入到朴素的语言中,方可写出好的作品。另外还有一点,真正的作品是在困顿和磨难中提炼出来的,春花秋月的环境只能有辞藻华丽泛泛之谈,不可能有艺术上的提升。李煜用全部的心灵感情投注到词作中,他在磨难的日子里历尽沧桑,才有了这么优秀的作品,清朝诗人赵翼写道: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生活和阅历是成就作品最好的工具。我们说,纵然李煜可怜薄命做君王,但是作个才人真绝代。这也算是他真实的写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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