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浒传》中,有三处提到了勾栏瓦舍,第一处是,雷横从梁山泊回到郓城,听说勾栏里来了一个色艺双绝的女艺人白秀英。第二处是在青州清风镇,在镇上也有几座小勾栏。第三处则在东京城内的桑家瓦子,元宵之际,燕青、李逵等人扮作客商潜入东京看花灯,先投桑家瓦子,在瓦子前,听得勾栏内锣响,李逵便要进去。
根据小说中对这三处的描述,结合情节,便可知,这勾栏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小剧场。那么瓦舍又是指什么呢?在《都城纪胜》中载:瓦者,野合易散之意,也就是民间聚集场所,来时瓦合,去时瓦解,逢场作戏,也就是宋代市民的休闲娱乐场所。
在一个瓦舍里可以容纳多个勾栏,大的瓦舍有十几个勾栏,一个较大的勾栏可以容纳成百上千人同时观演,就像我们现在的电影院里,进去以后有多个影厅,你是看武侠还是言情,枪战片还是恐怖片,可以任意选择。除了看电影,再换一间勾栏,你还可以听到郭德纲的相声。再换一间,你还可以听听色艺双绝的白秀英唱得小曲儿。
所以,在一个瓦舍里,有着几种不同的艺术表演形式,不过和看电影一样,这票还是要买的。在小说中,白秀英唱完一曲,拿起盘子到雷横面前索要赏钱,雷横倒也大方,说给你个三五两银子不是个事儿,但问题是他没带钱。这不是吃白食吗?被白氏父女一顿羞辱,雷横哪受得了这等气,三下五除二便把白秀英他爹给暴揍了一顿,结果就被官府给抓了。所以说,不论古今,你吃饭还是看戏都不能白看,票还是要买的,因为勾栏瓦舍是一个商业性的演出场所,宋代艺人也是凭本事吃饭的。
能进入勾栏演出的艺人,不能说都有资格开专场演唱会,但至少也得色艺俱佳。在小说中对白秀英的描写便是如此,在勾栏里的艺人,女性为主的歌舞节目占了极大的比列,在《东京梦华录》里记载了北宋末年首都开封娱乐业的当红七十二名艺人,女性占到了一半,其中歌舞类的名人李师师也在此大名单中。
宋代的歌伎并不一定要出卖色相,她们从小经过刻苦训练,在琴棋书画方面都有颇深的造诣,学成以后主要靠表演和陪酒谋生。因此,宋朝的不少词人与歌伎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比如李师师与周邦彦,在柳永的词中更是频繁出现她们的身影。
那么勾栏里的男艺人靠什么生存呢?男演员则主要靠绝活,比如射箭、杂技、魔术或者驯兽等吸引观众,宋代的驯兽既有趣又有水平,他们能让蚂蚁、青蛙、乌龟、螃蟹等为观众表演节目。不像我们现在这么没新意,去海洋馆就是海狮海豚表演,大型动物就是大象、老虎,什么时候看看蚂蚁表演也是挺有趣的。
据《宋稗类钞》中就记载蚂蚁的表演,节目叫作蚂蚁角武。两队蚂蚁各选一只作为统领,以鼓为号,一鼓之后,两队蚂蚁列好阵势;二鼓之后两队蚂蚁开始厮杀;三鼓之后,蚂蚁大作战停止;四鼓之后各自归巢,是不是很有趣儿。相比我们当下,进个商场除了商品还是商品,无趣得很。
此外,在瓦舍内除了勾栏之外,通常还设有酒肆、茶坊、吃食店和摊铺等服务性的小店。这么说来,瓦舍又像是一个综合型的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超级商场。
所以,瓦舍也分等级,有大瓦小瓦之分,在南宋临安有南瓦、北瓦、大瓦和中瓦等,其中北瓦最大,里面有20多个勾栏。
勾栏瓦舍兴起于宋代,以北宋都城开封和南宋都城临安最为繁盛,开封城内至少有九处,而临安城内至南宋中后期,瓦舍至少多达20多处。这说明宋朝人的夜生活相当丰富。
在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中记载:在北宋汴梁(开封的早期称呼),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在南宋临安,杭城大街买卖,昼夜不绝,夜交三四鼓,游人始稀。
宋代如此丰富的夜生活,也促进了歌舞文艺产业的发展。至明代,像冯梦龙与凌蒙所写的三言二拍,就是说书人先在勾栏里演说,之后被集结成册发行的书。所以,从内容上来说,三言二拍都比较亲民,讲得也都是老百姓自己的事情。
在瓦舍未出现前,普通民众最为热闹的聚集地则是庙会,由于宗教在大众心理上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因此将寺庙作为民间娱乐的聚集场所也就不足为怪了。
也正是由于瓦舍与寺庙有着相通之处,所以勾栏的建造在形制上借鉴了当时神庙戏台的一些特点,分别设有戏台和神楼,又考虑到观众的安全,所以它又是全封闭形式的,演出不受天气和时令的影响。
新型娱乐场所兴起于宋代绝非偶然,当然原因还是有的。首当其冲的就是经济因素,试想如果你饿得前胸贴后背,还有心思去听小曲儿吗?显然这是不符合逻辑的。
宋代人在精神文明上有了新的追求,这说明宋人在生活上不困难了,物质文明得到了提升,追求精神上的快乐自然也就会提上日程。
我们来看一组数据,宋朝经济在最鼎盛的时期占世界经济总量的80%,唐朝极盛时期的人口约8000万,而宋朝达到1亿,人口比唐朝多出了2000万,但疆域仅为大唐的一半,财政总收入也高于大唐。
宋朝的经济之所以有如此大的成就,得益于其工商立国的理念。宋朝是中国商企最为活跃的时代,可谓工商王国。而且宋朝的企业还带有国家垄断的性质,尤其是在利润高而稳定的行业,比如冶金、盐业、茶叶、造船、远洋贸易瓷器等行业,朝廷是最大的获利者。
陈寅恪先生曾这样评价宋代经济,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而造极于赵宋之世。,更说它是一个文学的黄金时代,其文艺作品开始向表现世俗的市井百态发展,极大地促进了个人思想的解放。
经济、城市和人口的发展,促进了精神文明的发展,为适应庞大的市民阶层的精神需求,勾栏瓦舍也就应运而生了。
所以,在宋代上层人的眼中,在勾栏瓦舍里的人大都是三教九流的下层人士,并禁止官宦进入娱乐,但没想到的是,宋徽宗却做了带头人。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宋代时的勾栏并无妓院的意思,而是专指娱乐演出。不过勾栏的确又与青楼有着关系,在明代之后,勾栏就成了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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