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复斜斜,隋旗簇晚沙。
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
谁怜容足地,却羡井中蛙。
王颁兵势急,鼓下坐蛮奴。
潋滟倪塘水,叉牙出骨须。
十芦一炬火,回首是平芜。
这首《台城曲》
作者,唐人杜牧
讲的是——
隋开皇九年(589年),大隋灭陈国之战,猛将韩擒虎已经攻到门前,陈后主还在楼上恋着后妃张丽华。
画面感相当强。
后几句则讲了个复仇的故事,隋将王颁率先攻进建康台城,挖开了陈国开国皇帝陈霸先的坟。
陈皇帝的头骨上还有胡须呢!
王颁烧了骨头,用水冲服下。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王颁这样做呢?
那就得重提40年前的江南大乱......
01
梁武帝太清二年(548年),北方分裂为东魏西魏。
548年形势图
东魏大将侯景叛归梁朝,不久再次叛梁,率军进攻梁首都建康。
几经周折,攻下建康,逼死梁武帝萧衍,立武帝儿子萧纲为皇帝,自己封为宇宙大将军,掌握了梁朝军政大权。
紧接着,侯景派兵攻取江南各地,望风披靡,一时江南人心惶惶。
危难之中显身手的,方是英雄本色。
551年,梁武帝第七子萧绎镇守荆州,派大将王僧辨守巴陵,与西进攻打荆州的侯景军遭遇。
侯景军气焰嚣张,包围巴陵,数道齐发,开始进攻。
王僧辨却坐着轿子,吹吹打打地在城楼上招摇而过。
——老子根本没正眼看你们。
巴陵城里箭如雨下,滚木擂石齐下,侯景军死伤无算,只好后撤。
连攻了十几天,巴陵城屹然不动。
侯景军粮匮乏,瘟疫在军中流行,军人大量死亡。
侯景的好运气被王僧辩给截断了。
接着,侯景水军又被荆州军击败,大将任约战死。
侯景只好向东撤退。
王僧辨追击,大败并俘虏侯景手下勇将宋子仙;
接着在芜湖,又击败敌将侯子鉴率领的侯景军主力。
随着荆州大军一路东下,本来迫于侯景淫威而降的南梁各地,纷纷起义归顺。
侯景大势已去,用被子蒙头,大哭:老子完了!
552年二月,王僧辩在九江与梁广州刺史陈霸行的三万大军会师,两人筑坛,歃血为盟,消灭侯景,兴复大梁。
这是王、陈二人的第一次会面。
王陈联军攻进建康,穷途末路的侯景杀死梁帝,继续东逃,被手下杀死。
这个搅乱天下的大盗,终于被灭。
02
大臣推举萧绎继承帝位,是为梁元帝。
梁元帝画像
王、陈二人功高盖世。
王僧辩为司徒、尚书令;
陈霸先为司空、征北大将军。
此时,天下未定,北方西魏(北周)、东魏(北齐)争雄,都在盯着江南,随时想拥立自己的傀儡政权,进而统治江南。
梁武帝的儿子、孙子一大堆,本来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继承人。
萧绎也是在与兄弟们的争权中暂时胜出。
各地还有不服从力量。
这是梁朝最大的隐患。
王僧辨、陈霸先顾不上北方,忙着率军对内平叛。
王僧辨、陈霸先建议迁都到建康,但萧绎没听,依旧住在荆州的治所江陵。
果然,风云突变。
驻军在襄阳的梁武帝孙子萧詧,向西魏掌权者宇文泰求援,西魏军趁机大军南下,萧詧带路,一下子攻下江陵,活捉了萧绎!
西魏立即立萧詧为帝。
03
对于王僧辨、陈霸先来说,第一要务,是立一个皇帝,以安人心。
他们齐心协力,立萧绎的儿子萧方智在建康称帝。
这时,两人的关系非常好,蜜月期。
之前征讨侯景时,王僧辨的西军粮草不足,陈霸先自己有五十万石米,立即派人送来三十万石,解了西军燃眉之急。
从此,王僧辩对陈霸先推心置腹,不再设防,并约为儿女亲家。
陈霸先大军驻扎长江下游的京口,守着建康的北大门。
04
这时,北齐也来乘火打劫,凭借强大的军事力量,要干涉南梁的国政。
高洋派大臣来劝说王僧辨:现在天下这么乱,要立成年的亲王为皇帝,才是正招嘛!
北齐提出的人选,是在他们手上的梁武帝的侄儿萧渊明。
王僧辨一眼就看穿了高洋的阴招——西边是西魏扶植的萧詧,虎视眈眈,东边又来这一招。
但,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北齐的军事实力,更强于西魏。
关键时刻,王僧辨软弱屈服了,接受北齐的建议,同意立萧渊明为帝。
但有个附加条件:现在的皇帝萧方智则为太子,是下一任皇帝。
陈霸先坚决反对,派使者一次次到建康和王僧辨讨论:不能这样寒了将士们的心!必须放手一搏,未必输给北齐!
王僧辩,不听。
这对曾经最亲密的战友情,已经破裂。
陈霸先威望非常高,本人志向远大,果断勇武。
眼见与王僧辨志向不合,遂暗下决定,要除掉王僧辩。
05
北齐派军队扶送萧渊明南下。
555年五月,萧渊明抵达建康,继皇帝位。
萧方智退位为亲王,定为太子。
王僧辨升大司马;陈霸先为侍中。
九月,王僧辨派特使到京口,告诫陈霸先堤防北齐偷袭。
陈霸先扣留使者,立即发兵直取建康。
各地驻军都以为是王僧辨征召陈霸先,没引起注意。
估计偷袭战友,陈霸先还是有点愧疚,眼见到了建康,陈霸先却停了下来。
关键时刻,大将侯安都匆匆忙忙来见陈霸先,骂道:今天我们偷袭别人,不成功,便成仁!婆婆妈妈就完蛋了!
陈霸先惊醒,立即进发。
建康城毫无准备,陈霸先部直接杀向王僧辨的办公地点。
王僧辨束手就擒。
陈霸先当晚就以勾结北齐,危害国家的罪名,杀了王僧辨。
第二天,废掉萧渊明,重新立萧方智为皇帝。
陈霸先为尚书令,都督中外军事,军政大权一把抓。
王僧辨旧部起兵。
北齐也派大军南下增援。
陈霸先布置军队,双方在建康城一带,展开大战。
交战结果:陈霸先击退了北齐军,王僧辨旧部也战败不支,或战死,或降了北齐,退到江北去了。
梁朝亲王们的反抗,也被镇压,陈霸先基本掌控江南。
到557年十月,萧方智禅让帝位给陈霸先,国号陈。
陈武帝画像
558年三月,陈霸先派人将萧方智杀害。
06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有一个人,一直记着王僧辨的这个仇,就是王颁。
王颁是王僧辨的次子。
当年,江陵被西魏攻破后,王颁随军进入西魏。
后来,宇文氏代西魏建立北周,杨坚又篡夺北周,建立大隋。
王颁凭着军功,成为隋军高级将领。
589年,统一北方如日中天的大隋大举攻陈,王颁为东路总指挥韩擒虎的先锋,第一个率军攻进建康。
他派人联络父亲的旧部,有上千人报到,乘着混乱,连夜挖开陈霸先的墓,替父亲报了仇。
王颁这是擅自行动,随即投案自首。
隋文帝杨坚亲自发话:
王颁所作所为,是孝义之道,我不治他的罪。
还提拔为代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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