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是什么意思？

在我很多篇游记里，反复提过保守主义、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这三个词汇，而且认定，能够完美诠释这三个词汇的国家，全部是顶级发达国家。为什么我会下这样的结论？这种结论偏激吗？从这篇文章开始，我想用四篇文章，聊聊我理解的三个主义，当然，以保守主义为主，看看能不能说清楚。

过去的一些年里，我读过一点欧洲哲学大师们的作品，但大师们用哲学思考诠释的保守主义，并不好理解，如果对欧洲历史尤其是英国和法国历史不了解，读他们的作品，很可能仅仅停留在纸面上，不会产生更深的理解。那么，怎么才能把保守主义说明白呢？想了想，还是用我最擅长的白话文，尽量通俗地聊聊我的思考吧！

我理解，保守主义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最佳选择，甚至是唯一选择，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为什么我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结论会不会绝对？如果验证它是否正确，必须在英国和法国的历史脉络中寻找答案，因为保守主义思想最早出现在英国，法国启蒙思想家沿袭和改变了它。那么，怎么定义保守主义呢？我想可以这样说，保守主义是自由与传统的混合体，概括起来就是保守自由的传统。如果把保守主义这件事儿说清楚，最好的办法是沿着英国和法国的历史脉络，一点点捋下来，先看英国，保守自由的传统在英国是怎么表现的，这里说三件事。

第一件事1215年的《大宪章》。先啰嗦几句英国历史，做个铺垫。1215年是英格兰金雀花王朝时期，诺曼王朝亨利一世国王的外孙，也就是亨利二世即位，开启了金雀花王朝。亨利二世本来是法国的安茹伯爵，因为纹章以金雀花为图案，王朝也因此得名。欧洲历史上著名的英法百年战争，就发生在这个朝代。1154年，亨利二世开始了金雀花王朝（也叫安茹王朝）的统治，金雀花王朝也是英国历史上第一个名君辈出的黄金时期。亨利二世有很高的法学造诣，对英国的法律体系作了很多有效改革。他的儿子理查一世继位后，参加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因为打败了中世纪穆斯林世界杰出的军事家和政治家萨拉丁而名声大噪，获得狮心王的称号。但到了理查一世的弟弟约翰继位就完蛋了。金雀花王朝一共经历八位国王，约翰绝对算最没本事、最操蛋的国王，但也绝对是英国称霸全球功劳最大的国王。说他操蛋是因为在这之后，英国没有一位国王叫约翰的，说他功劳大就是因为《大宪章》的签署。在约翰成为英格兰国王后，今天法国境内有老大一片土地属于他，因为无能，与法国的战争屡战屡败，把所有法国领地全部丢失，所以后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失地王。约翰本事不大，但特别喜欢逞能，还要征税去和法国人死磕，征税就是向贵族要钱，贵族当然不干，于是《大宪章》出现了。《大宪章》的核心内容是什么呢？就18个字，限制国王权利，建立公民意识，倡导自由精神，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呢？王在法下！说白了就是，你国王不能想干啥干啥，自由都给你，别人怎么办？尽管国王很蠢，但不能废，这就是保守传统对吧？限制他的权利，就是让国王的自由少一点，贵族和老百姓的自由多一点，保守自由的传统是不是出现了？贵族自由多了，就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干更多事，对于促进经济有好处吗？这就是市场经济的雏形，市场经济的同义词就是自由经济对吧？

第二件事1533年的宗教改革。这件事是都铎王朝亨利八世国王推动的，这家伙从1509年到1547年在位38年，干了一件改变英国历史的事儿，就是宗教改革。本来他不想改，但为了换老婆，为了让老婆给他生儿子，不惜同罗马天主教廷彻底决裂。最邪乎的是，这家伙居然换了六个老婆，英国历史上著名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就是他第二个老婆的孩子。亨利八世推动宗教改革是被动的，但对英格兰就不一样了。那么，宗教改革是怎么影响英格兰的呢？德国人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是在1517年，英格兰从1533年就开始了，在欧洲是最早的。宗教改革既是对传统的继承，也是对传统的推进，因为天主教是基督教一个分支，新教是从天主教中分离出来的，也就是宗教改革的成果。宗教改革最核心的东西就是上帝面前，人人平等，想象一下，国王和平民一同走进教堂，站在上帝面前，我们俩是平等的，这是不是在向平民释放自由？宗教改革让老百姓的自由度更大了对吧？基督教的传统没丢，只是改革，但底层人的自由度却大了，这是保守自由的传统吗？

第三件事在国外请国王，在英格兰历史上出现过三次请国王的事。

第一次在苏格兰请国王。1603年伊丽莎白一世女王过世，没留后代，在苏格兰请了詹姆斯六世，到英格兰当国王后，改称詹姆斯一世，开启斯图亚特王朝，这是传统在继续吧？但这家伙是天主教徒，英格兰已经是新教国家，矛盾开始。到他儿子查理一世登基就更过分了，要求君权神授，国王想开倒车，英格兰议会和老百姓能干吗？我们都自由惯了，你国王想倒退，怎么可以？注意，当宪法的传统与自由冲突时，自由高于传统。这句话是保守主义的核心思想。咋整？不打是不行了，英国第一次内战爆发，也就是国王军和议会军打起来了，最后查理一世国王被老百姓以叛国罪被判绞刑。

第二次在荷兰请国王。1688年到查理一世二儿子詹姆斯二世当国王时，又想搞君权神授，议会被彻底激怒了，直接废了国王，这就是英国历史上著名的没费一枪一弹的光荣革命，为确立基督教新教在英格兰的地位，从荷兰请来玛丽女王和老公威廉三世共同执政英格兰（玛丽女王是詹姆斯二世的女儿，和老公都是新教徒）。注意，议会把国王废了，但就是不搞共和，就是要找与国王有血缘关系的人，继续执政英格兰。这就是英国，永远不丢掉王室传统，永远在传统中寻找变革。第二年的1689年，议会出台《权利法案》，英国正式确立君主立宪政体。

第三次在德国请国王。为防止天主教徒成为英格兰国王，1701年议会通过《王位继承法》，其中有这样一句话，若1689年《权利法案》中所规定的继承人全部无子而亡后，王位由英王詹姆士一世的外孙女，即斯图亚特家族女性后裔的汉诺威选帝侯夫人索菲亚和她的新教后代继承。注意新教后代这四个字，就是因为这句话，让当时在英国王位继承序列排在前51位的王室成员，全部失去了王位继承权，而排在第52位的汉诺威选帝侯乔治一世，最终在1714年成为了大不列颠联合王国和爱尔兰王国的国王（大不列颠和爱尔兰1801年才合并），英格兰又从德国汉诺威请来一位国王。那么，从三次在国外请国王能看出什么呢？有没有传统保护自由，自由改造传统的味道？保守自由的传统越来越明显了对吧？

读完英国历史上的三件事，能感受到什么呢？第一，英国人保守自由的传统这股劲是不是与生俱来的？第二，宁可从苏格兰、荷兰、德国请国王，也不搞激进的变革，也不搞否定过去的变革，更不搞砸烂旧世界的变革，就是要保守王室的传统，就是要循序渐进地往前走。第三，一步步限制国王权利，让利给老百姓，让自由洒满大地。第四，直到这个时候，坚定保守主义思想的所有哲学大师，一个都还没出现呢！但保守自由的传统却在英格兰沿袭了五百多年。

大英帝国称霸全球是在汉诺威王朝完成的，就是从德国请来的乔治一世开始的，而秉持保守主义思想的所有哲学大师，全部出生在这一时期，或成名于这一时期，这意味着什么呢？英国的君主立宪政体，让国内的自由环境已经远远超前于欧洲其他国家了对吧？自由，才能迸发思想火花；自由，才能让所有人敢做自己想做的事。思想自由了，就开始涌现大师了，写《政府论》的英格兰人约翰·洛克，写《国富论》的苏格兰人亚当·斯密，写《人性论》的苏格兰人大卫·休谟，写《法国大革命反思录》的爱尔兰人埃德蒙·伯克，全部是这一时期出现的。

那么，保守自由的传统到底在保守什么？为什么英国会坚守保守主义？为什么上面几位哲学大师都是保守主义和自由主义坚定的捍卫者？这些话题在下一篇谈，我想用哲学大师的哲学思考，解释一下为什么保守主义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最佳选择。第三篇我想在法国大革命前后的历史中，寻觅法国与英国的不同，也试着回答为什么法国会爆发激进的大革命。第四篇写写德国的宗教改革，也写一点美国的历史故事和治国原则，还写了一点我对家庭生活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