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舞银貂小契丹,满堂宾客尽关山。从今袅袅盈盈处,谁复端端正正看! 模泪易,写愁难,潇湘江上竹枝斑。碧云日暮无书寄,寥落烟中一雁寒。
范成大是南宋著名诗人,曾力主抗金,并出使金国不辱使命,坚贞不屈而名闻一时,很有影响。但是孝宗中期以后,投降派把持朝政,范成大经过矛盾痛苦之后,转而多写国计民生经济问题,晚年更完全沉于田园诗歌创作,也正因此,当主战派文人陆游,辛弃疾等遭迫害时,他反而步步高升了。
隆兴抗战时,他与陆游同样初人仕途为低级文职官员,使金归来后他步步提拔,先后任中书 舍人、广南西路安抚使兼静江知府、四川制置使、权吏部尚书参 政事(副宰相)。他这种思想态度的变化,固然与客观环境有关,但毕竟个人选择与陆游、辛奔疾不同。他后期的词也因此没有了慷慨激昂,清人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说:石湖(范成大)词音节最 转,读稼轩(辛弃疾)词后读石湖词,令人心平气和。
范成大的这首《鹧鸪天》,正是在上述思想转变之中写的,具体时间是宋孝宗淳熙二年(1175)他调离广南西路安抚使之职而离开桂林时。此时,他心中矛盾重重,和绝大多数官员文人比,他亲自到过金国,更知恢复中原的必要,但他现在是欲言不敢、不言不甘。矛盾心情,在这首词中有鲜明表现。
契丹族曾建立辽国,也曾强大一时、与宋对峙,但在北宋灭亡之前两年,先被金国灭掉了。在广西群僚为他饯行的酒宴上.竟然表演起契丹舞,这使他立即想起亡国之痛,也刺痛了他的隐衷。他怎么能不请求送行者:休舞银貂小契丹!他能公开讲出的理由是,满堂宾客大都不是本地人而家在关山,小契丹舞会勾起他们的痛苦。如今国家这形势,谁还有心端端正正地去欣赏歌舞呢!词的上片,正说明他心中仍为国事忧愁。但是,他心中的难言之隐无法公开出来,他是一地之长,自己的言行是必须谨慎的。正因此,词的下片就带有很深的低徊消沉色彩,露出了一点儿心中矛盾的苦恼。模泪易,写愁难,送别之泪太容易写了,外表的愁苦形状好描写,但心中的愁却很难写。那种难言之愁更是不好写,不能写。
当理想和现实矛盾的时候,当面临危境而做出违心抉择的时候,当是非尚明却有难言之隐而不能明言的时候,范成大这首《鹧鸪天》即使在冬天读来,别走一番风味,那句模泪易,写愁难颇具哲理,也成就了这首经典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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