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乡县主墓出土的孔雀冠女俑
□记者 杨明
日前,历经两年精心策划,西安博物院原创展览花月醉雕鞍——大唐金乡县主展开展以来,在参观人数、观众互动、文创产品等方面表现不俗。该展以大唐金乡县主的生活视角讲述了丝路故事,以特色精彩的珍藏文物和妙趣横生的策展理念,倍受文博界和观众好评,在全国掀起了观展热潮。
据悉,该展由西安市文物局主办,西安博物院、西安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院联合承办,也是金乡县主墓自1991年发现30余年以来,首次对该考古发现最全面、最系统、最深入的专题展现。金乡县主是唐朝开国皇帝李渊的孙女,滕王李元婴第三女,身份显赫。1991年金乡县主墓发现于西安灞桥区,墓中出土181件(组)盛唐时期代表性文物。展览由大唐县主生逢盛世多彩人生和鸣于飞四个单元组成,以金乡县主的一生为叙事主线,通过墓葬出土的金银器、三彩器以及彩绘陶俑等文物,多角度展现这位唐代贵族女性的绚丽人生,全面呈现出生活在长安的妇女所表现的不同于其他时代的自由、开放与热情。
为此,《文博视野》将特邀花月醉雕鞍——大唐金乡县主展的策展人、西安博物院副院长李燕分上下两期,为大家讲解大唐金乡县主墓出土文物的精彩故事,与珍贵文物零距离,带领人们再次真切体会和感受大唐鼎盛时期,贵族女性绚丽多姿的衣食住行和文化生活的丰富内涵,品味其丰盈的精神世界之美;也带人们再次重新认识和感受大唐盛大包容的气象以及古代丝绸之路的繁华与精彩——
长安贵族女神:
精神富足 可抵岁月漫长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放眼中世纪,没有比长安城更伟大的城市。当世界上多数国家正朝着封建社会迈进的时候,以长安城为中心的大唐王朝,政治、经济、文化突飞猛进,国力空前繁荣,已经成为全球首屈一指拥有百万人口的国际化大都市。金乡县主则正是生活在大唐国运最昌盛、都市生活极尽繁华的时代。她一生历经唐七十余载,从高宗、武周、中宗、睿宗到玄宗时期,见证了唐王朝从开疆拓土走向全盛的辉煌。唐文化兼收并蓄,来自四面八方的音乐、舞蹈、饮食、服饰等,绘就出多姿多彩的盛世图景。作为唐代皇族女性,金乡县主接触的更是一个琳琅满目、奇趣崭新的世界。世界多元文化、四方奇珍异货源源不断输入大唐国都,陕西历史博物馆的镶金兽首玛瑙杯,西安博物院的八曲缠枝纹银碗,包括金乡县主展所呈现的胡人驯兽师及身边的猎豹、波斯犬、峰牛等都是富有浓厚异域色彩的典型物证。
在丧父丧偶后的33年漫长岁月里,她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的热忱。言笑有则,德行可观,可以说金乡县主是真正做到了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即使一千年后,我们无法得见她的真容,循着她的追随者,我们依然能够感受到当年那位大唐女神由内而外散发着的耀眼光芒。
金乡县主礼冠推测复原图
带着深情来策划展览
把墓葬展变成有故事的艺术展
展览策展人、西安博物院的副院长李燕介绍,金乡县主墓的发现是由一件偶然事件引起的。1991年西安市东郊滨桥镇吕家堡村于家砖厂推土机取土时,发现了一座带壁画古墓。此墓进行抢救性发掘后,出土了女性金冠头饰残件,高大的文官俑、武官俑,以及大量仪仗俑、狩猎俑、伎乐俑和男装胡服的侍女俑,出土文物的精美程度可谓唐代彩绘陶俑的巅峰之作,由此推断出这是一座高等级的唐代贵族墓葬。随着墓志的出土,进一步确定了这是一座夫妻合葬墓,而随葬品基本属于女主人金乡县主。
金乡县主的墓葬最明显的两个特点:第一个是明显逾制。她不是公主,也不是郡主,县主的级别并不高,但她墓葬使用了高等级的石椁,远远超过了按照礼制她应该享受的。第二,受胡化影响非常大。伎乐侍女戴孔雀冠拿胡琴奏胡乐、女子穿胡服、吃胡点,还有从丝路而来的胡姬,常常被大唐文青称为酒家胡李白也是胡姬酒肆的常客,他作诗云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一眼望去大量牵马牵驼骑驼的胡人和胡人幻术俑,揭示了长安街头汉着胡帽、胡着汉帽的社会风气。她的一生,见证了唐代从建立到走向繁盛的这段历史进程。
金乡县主墓发掘距今已有31年,社会关注度很高,研究工作持续进行并公开发表。作为策展人,西安博物院副院长李燕说自己非常幸运,赶上了这些研究成果已累积到可以用展览形式呈现给公众,让她可以站在古丝绸之路的起点上,用展览形式搭建起一座古今对话的桥梁,传承千年丝路的文明故事。策划展览的初衷,就是希望以金乡县主为切入点,展示唐代开放、包容、进取、繁盛的社会特点和时代气象。整个展览从策划大纲到形式设计,主要是想透物见人、透人见群,从而揭示一个大时代的显著特征和独特魅力。首先需要强调的是这个展览的女性视角!真实的大唐贵族女性究竟怎样生活和衣食住行,精神面貌如何?纵观唐代文物,无论金银器,还是唐三彩、陶俑,总给人以绚烂和华美之感,尤其是初盛唐阶段。哪怕是一个小小侍女俑,脸上都洋溢着令人着迷的自信,这更让人不禁好奇,作为这个时期代表的大唐女神金乡县主,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的墓葬里,出土了哪些精彩的文物?又展示了大唐贵族女性怎样的精神世界……。其实,透过金乡公主,就是换一个角度看大唐。我们带着仰观唐朝文化的自豪感来策划展览,从而把一座被严重盗掘残缺不全的唐代墓葬出土文物重新梳理和认真研究,经过诸多构思,终于将其转化成一个有趣味有深度的艺术展。
李燕介绍,金乡县主作为唐代开国皇帝李渊的孙女,滕王李元婴的第三女,生活神秘多彩、丰富有趣,让现在的人们对她充满兴趣。为了在展览中把文物的历史、艺术、科学考古价值完整呈现,策展时设计了4个单元,共展出金乡县主墓出土文物181件(组),参考文献52篇、数字知识链接18个,全面展现了唐代的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和民族融合及丝绸之路带来的中西方文化交流,希望能把大唐盛世的思想性和世界性,时代性和时尚性、历史性和当代性等,通过展览呈现出来。
金乡县主墓出土的胡姬俑
它单纯是一座古墓吗?
它绘就了多姿多彩的唐代盛世图景
李燕介绍,首先,作为展览的女主人公,金乡县主一生经历了高宗、中宗、睿宗、武周,以及神龙政变后中宗、睿宗复位的历史,于唐玄宗开元十年(722年)71岁时去世,与其夫于隐合葬于西安东郊铜人原(洪庆原),见证了唐王朝从开疆拓土走向全盛的辉煌。唐文化兼收并蓄,来自四面八方的音乐、舞蹈、饮食、服饰等,绘就出多姿多彩的盛世图景。作为唐代皇族女性,金乡县主接触的更是一个琳琅满目、奇趣崭新的世界。大到骑马狩猎、听音乐、看百戏等日常娱乐,小到家畜家禽家宠、蚌壳做的化妆品盒等生活细节,品味不凡,爱好广泛,构成一幅多姿多彩的人生画卷。
金乡县主是唐高祖李渊的孙女,滕王李元婴第三女,生于唐高宗永徽二年(651年)。滕王李元婴是唐高祖李渊第二十二子,唐太宗李世民之弟。他出生时李世民已经当了皇帝,所以他注定只能是个亲王,而亲王的女儿只能是县主。李元婴是个桀骜不驯、行为无度的人,史书对他没有更多的记载,他被封为滕王后曾在多地几度建造滕王阁,江西滕王阁因唐代才子王勃的一首《滕王阁序》而出名,他也因此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滕王李元婴的女儿金乡县主于唐高宗咸亨二年(671年)由武则天主婚降嫁给于隐。据于隐墓志记载,婚后于隐先后升任嘉州司仓参军、蜀州司法参军、朝散大夫,官至五品下,于隐于永昌元年(689年)49岁时去世。
所以,金乡县主正是生活在大唐国运最昌盛、都市生活极尽繁华的时代。她7岁时,唐灭西突厥,将安西都护府迁至龟兹,统领于阗、碎叶、疏勒,保障了丝路的畅通和繁荣。在她少女时代,唐对高丽、百济用兵胜利,设安东都护府,维持了东方的稳定。而在她晚年时期,大唐在东北边疆陆续设置民族自治区(羁縻),取得了管理统治实权。疆域日渐辽阔,以及唐高祖以来柔怀万国的睦邻开放政策,使得各国使臣、商人、留学生云集长安,西域诸国、八蕃绝域等敬献贡品。世界多元文化、四方奇珍异货源源不断输入大唐国都,陕西历史博物馆的镶金兽首玛瑙杯,西安博物院的八曲缠枝纹银碗,包括金乡县主展所呈现的胡人驯兽师及身边的猎豹、猞猁、波斯犬,都是富有浓厚异域色彩的典型物证。
181件组珍贵文物背后
蕴藏着的真实盛唐女性生活手册
据悉,此次展览共展出来自金乡县主墓包括金筐宝钿头饰、骑马俑、百戏俑等共计181件(组)文物。其中,首次亮相的金乡县主冠饰残件中的一组铜质螺旋状花径和鎏金铜花饰极为珍贵,经与以往出土的唐代女性礼冠实物对比分析,该组文物应是礼冠的残件,为唐代二品命妇礼冠构件,尤其是花树的形制提供了可以借鉴的实物资料,可直观感受唐代工匠技艺的精湛纯熟。
大唐杰出女性众多,武则天14岁入宫用了十多年时间,才从五品才人升迁到二品昭仪。永徽二年(651年)她与高宗重逢,从此人生开始腾飞。这一年,金乡县主刚刚出生。作为滕王李元婴之女,按唐代命妇制度,王爷之女封县主,视正二品。正二品相当于中书省中书令、门下省侍中、尚书省尚书令,地位等同宰相,封爵后享有服饰、车舆等方面的尊贵待遇。在正式场合,如辅助皇后举行亲蚕活动,朝见皇后时,需要穿象征身份的礼服翟衣、钿钗礼衣出席。此次展览首次展出的金筐宝钿金花饰,便是礼服冠饰上的残留件,采用炸珠掐丝焊镶嵌等唐代尖端工艺,极为珍贵。为此,西安博物院在展出时,以动画展示、汉服妆造的趣味方式复原了礼冠原貌。
张莉说,首次亮相的金乡县主的冠饰残件,能帮助观众更加了解唐代妇女头饰创新之美。唐代诗人窦常有云:发美童年髻,簪香子月花。唐初时期女性发型简单,缺乏精致装饰。但随着国力日渐强盛,以及丝绸之路的贸易繁盛,不仅西域少数民族的妆饰样式传入中原,同时印度波斯、新罗等外来妆饰也影响着中原女子的妆饰风格。唐人审美观念在民族融合、宗教传播、商业往来的影响下发生了巨大转变。据不完全统计,唐代发髻式样多达几十种,发式的造型之多,头饰创新之美也是前无古人。从考古发现来看,唐代妇女头饰略分为三种形式,一是在发髻上直接佩戴的各类装饰物;二是带有装饰的假髻(又称义髻);三是冠饰。根据《旧唐书·舆服志》中记载,唐代皇后和内外命妇在着礼服时头上要戴冠,冠上有宝钿、花树与博鬓,且不同品级冠式拥有的各部件数量不同。
这次展览展出的金乡县主的冠式残件,最有代表性的是金框宝钿花饰。花钿,即为装饰头发用的金属薄片,其造型有水滴状、花朵状及圆形。魏晋时期便已出现,北朝隋唐时期,花钿上还会镶珍珠、绿松石和各类宝石以作装饰。金乡县主为二品命妇,按文献记载发饰之中应有8件金钿,但因被盗而残缺,目前无法知其原貌。金乡县主墓中所出土的金饰背面有孔,表面镶有宝石,应当为其所使用的金花宝钿。且出土的这四件金饰总重仅1.8克,直径不过1.8厘米,要在指尖大小的金饰上将细如发丝的金丝掐成的花形边框整齐地焊接在薄如蝉翼的金片上,外框周边再焊接一圈针尖般的金珠,看不出丝毫焊缝,并在一千多年后的今天依然没有开裂,脱落,足以体现当时金银细工的工艺之高。
金乡县主墓出土的杂技俑
万国仰宗周,衣冠拜冕旒
汉女穿男装 胡女着汉服
花月醉雕鞍——大唐金乡县主展的展览,也充分体现了唐代衣装风俗变迁。万国仰宗周,衣冠拜冕旒,唐代大诗人王维曾生动描述过万国来朝、繁荣昌盛的壮观景象,彰显了唐朝国际大都会的地位。唐朝作为当时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国,其开放包容的社会环境吸引了胡人来中原经商、游历、通婚、定居。汉人的日常生活与胡族文化息息相关,出现了汉人穿胡服,画胡妆,赏胡舞,吃胡食等现象。丝绸之路的繁荣,中外贸易的兴盛,商品经济的发展,丝织技艺的高超,使各式各样的胡服流入中原。这为妇女添置胡服,增添汉族服装之胡风提供了广阔的渠道。
此次金乡县主展中,以金乡县主墓出土的系列珍贵文物,来向观者证实和生动呈现这种唐代衣装风俗的变迁。露髻驰骋的骑马女俑、戴胡帽穿胡服的骑马女乐俑,生动地再现了盛唐时期女子骑马出行的风尚和胡服、胡乐盛行的情景。
这主要体现在三方面:第一是体现女着男装,唐代长安妇女社会生活非常活跃,经常参加骑马出行、狩猎、打马球、拔河等竞技娱乐活动。为了适应这些剧烈活动,女着男装成为流行时尚,也是这一时期女性着装最具时代特征的款式。女着男装首先在王室贵族中兴盛起来,这种原本来源于西域的男装,其样式为瘦身缺袴长袍,有翻领、束带、紧口长裤、高靴,在盛唐初期成为贵族妇女和侍女的时装,太平公主也曾穿着,十分流行。二是汉女穿着胡服。胡服之入中国,为时甚古,王国维先生《胡服考》言之綦详:惠文冠具带履靴,上褶下袴;隋唐以后,更趋窄小。《大唐新语》中司法参军尹伊判词中讲到:胡着汉帽,汉着胡帽,此可为贞观初长安汉人已行胡帽之证。沈括《梦溪笔谈》记载,窄袖、短衣、长靿靴、蹀躞带,皆胡服也。传统汉服特色就是宽大,相对而言,胡服的特色就是窄小。三是:展出的蹀躞带。这种腰带起源于北方草原民族,多是游牧生活,因居无定所,平时所用的一应器具都随身携带;这种腰佩器物的习俗,大致在两晋南北朝时期传入中原,受到汉人喜爱,尤其是一些武士。到了唐代则形成制度,不论文官武将,都要系束这种腰带,腰带上物件多达七种,俗谓蹀躞七事。当时的女子喜着男装和胡服,也纷纷仿效佩戴蹀躞带。
西安博物院供图
来源:西安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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