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微明的早晨,我漫步在汉江边上,不带伞,任雨丝凉凉地轻抚我的脸和手。江边人很少,一眼望去,幽静而阔长的堤坝,满是婀娜的翠柳和薄如蝉翼的雨雾,麻雀跟燕子在无声地忙着,几声黄鹂的鸣叫,才唤醒了眼前的画卷。日子,总是匆匆如飞,能停下来与一江春水并行,该是多么惬意。什么山水映趣,什么流年静好,当你来了,全在你的眼里、心里。天蒙蒙的,薄云在江面往来,空气中充盈着一股春水的流动和各种植物释放的气息,我就像从人类的世界进了大自然的家园。经过一夜春雨的洗濯,绿的那些似乎要冒出水来,红的那些似乎附上了霞光,各种的鲜绿、绯红、云白、湖蓝,一堆堆、一簇簇地展示,像各色美女的选秀。不论谁看了,估计都会说美吧。
美,可是千人有千结的。像我们知道的林黛玉,一到春天,她的内心深处,便有一股被牵连而涌现的哀怨和多愁善感。小时候,总认为林黛玉的伤春是身世所致,其实人过三十,面对岁月的繁花似锦,多少也会心生微叹,世间的长久和个体的短暂,繁华的盈满则亏,世事的鼎盛则衰,谁能跳过谁又能阻止。花总是年年的相似,人总是岁岁的不同。到底是一夜的雨,树头那些迟迟未肯凋落的桃花、杏花、玉兰花,少了许多,有种凄凄切切的感觉。掉在树下的一些花瓣,已被水和泥溅了满身,仰躺着的、叠侧着的、倒扣着的,数也数不清。落下去时怎样的姿势,未来可能还是那个姿势,像一片片即将化掉的尘土,不再随风舞动,不再盈盈可人。同样,后开的樱花,却另一番景致。雨仿佛是它的保姆,一大朵一大朵洗漱完毕的花,精神饱满得在枝上昂首挺胸,挤挤挨挨,热热闹闹。我想任何生命的一生中,该来的总会来,留恋也好苦恼也罢,不能会是一直的拥有,也不会是一直的失去。身旁,两三丛竹子,在花坛边细高细高地依偎,写满了相亲相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拥有整个春天。山茶花谢了,花瓣捏着,掉落草丛上的七八朵,不再鲜红,但却把一片草点缀得诗意翩翩。矗立的大石头,还在中央,它还是那样,一身的灰白相连,一生的静默不语。忽然,不远处一棵瘦高的棕树上,拱动了一下,望去,原来是几只红嘴蓝鹊在追逐,当它们滑向旁边的松树枝时,长长的尾巴悠悠地展开,多么像儿时放过的长尾风筝啊。栅了矮篱笆的石板路,湿漉漉的,一头敞在我的脚下,另一头匿进了深处的草和树里,春雨像给它洗了个澡似的,让它露出了一块块墨绿的花纹。在长的生发起来的草丛里,几棵小棕树正葱绿地顶着脑袋,这几个顽皮的小家伙啊,一抬头就是兄弟姐妹,真幸福。沿江堤走了一会儿,雨似乎停了。穿境而过的汉江清楚了起来,春水不急不躁,一会儿分岔成曲曲弯弯的玉带,一会儿汇合成透亮的镜面,粼粼的还倒映出长短不一的高楼、垂柳、草落。在空阔的江面上,有几只白鹭在低飞,几只野鸭在嬉戏,静与动似乎不那么明显。沙洲的石堆上,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两个钓鱼的老汉,他们安闲地抛竿野钓,仿佛成了江中一员。循着河水,朝上游看,水来处群山相对,折过身再朝下游看,水去处仍群山相望。茫茫汉江,云低水高,往来之人哪个又不像是滚滚水流中的一点呢。一条水相伴一座城,对于人来说是幸福的。且不说常年地供人畜饮用,单单在闹市中营造一片草色栖息,四时变化,就已心驰神往。再者,从平静的流水中,或多或少也能让人揣摩出从容二字。你看她缓缓地流淌,平静地面对路途险阻。朝前,无论山的那一头还是山,细流终究聚成大河,柔软的身躯,终究将硬石穿破。此外,水的深邃、包容,也是我们瞻仰的。高峡出平湖,险滩才有水花。一辈子的路,谁也无法替代,不能老停在过去,也不是把它忘记,只有怀装前行的认识、广博的心胸,才能从容地走出今天,即使未来飞逝而去,也会在长河的不息中,悟出渺小和永恒。思索的时候,河面上黑点似的燕子,多了起来,热热闹闹地留下了一条条圆润的弧线。它们是要飞越长河吗?不是的。我盯了一会儿,差不多的都在飞够的时候,又回到了熟悉的岸边。飞过去与不飞过去,大概并不是生活的需要。遥遥的,沾满水汽的风拂来了。近处矮的山,还出了原有的山脊,在满是青黛的树色里,几棵高点的,泛出了春天应有的黄绿,像几个富有朝气的青年,蓄势地往高空延展。黄豆大的蜗牛也出来了,背着全部家当,缓慢的在草芽上旅行。一星蚯蚓新翻的泥,一珠叶尖滑落的水,一个相会或擦肩而过的昆虫,甚至一瓣落花、一阵虫鸣,或许就是它路上的所有。
作者介绍:
王宗烨,笔名古庸散人。系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安康市作家协会会员,《西北作家》签约作家,王庭德书友会副会长,希望杯全国作文大赛优秀指导教师,开拓杯全国校园文学大赛优秀指导教师,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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