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已经消失,只留下这棵古老的皂角树
主笔 / 丑丑
01
安宁河边的阳光打在脸上,火辣辣的。
我和桂琴久别重逢,并排坐在院子里,把后背朝向太阳,就像小时候那样,烤着背壳摆起了龙门阵。我叫她的乳名桂琴,她叫我的乳名燕燕儿。
桂琴大我三岁,我们从小一起在经久老街长大。后来,我离家上大学,桂琴嫁人,老街拆迁,从此走失,几近忘却。一晃好多年不见。
此刻,我们又坐在了一起。桂琴还是自来卷的齐耳短发、红色的外套,还是那样的轻声细语。
我家住在安宁河边的经久老街上,桂琴家住在老街的背后。她家门口有一棵皂角树,我们经常一起摘嫩皂角,在火里烤熟了吃。剥开绿色的皂角壳,里面是饱满的黄色皂角豆,香香的,糯糯的。
如今,那条装满我们欢声笑语、炊烟袅袅的经久老街已经拆迁,变成了宽阔的大马路,周围的工厂和烟囱拔地而起。
以前,家家户户的院门上都开满鲜花(摄于2018年春节)
桂琴用拆迁安置房开了一间茶楼。此刻,我们就坐在她家茶楼的院子里摆龙门阵。
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去放鹅,偷偷到马安渠里游泳,结果把鹅弄丢了。桂琴说。
我叫起来, 对,想起来了!丢掉的是我家的鹅。我爸妈找到很晚才找回来。我差点挨打!
你还记得吗?我们午后一起去水井坎洗衣服,因为贪玩,太阳下山了衣服还没洗好。桂琴说。
我说:记得啊。那是村里唯一的水井,水很旺,井口很大,没有井沿。我有一次坐在井边玩,被隔壁的小刚推了一下,差点掉下去。我阿公(爷爷)有次晚上去看电影,走着走着扑通一声就掉下去了,后来大人们用箩筐放下去把阿公捞了上来。
是有这回事,我也想起来了,桂琴大笑道,那天晚上,大家都去看你阿公,电影都没人看了,哈哈。
往事在一桩桩地醒来。熟悉的但几乎被遗忘的脸孔一张张地浮现。
桂琴说:火把节,我们一起进城去玩,差点走散了!
火把节?差点走散了?一股热流冲上我的脸颊。
好像有这样的事,但不记得了。完全不记得和桂琴火把节一起进城的事了。倒是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我8岁,大人把我丢在西昌城里不管了,深夜,我一个人走在黢黑寂静的大街上。
老街背后(摄于2018年春节)
02
农历六月二十四是彝族的火把节,是凉山州最盛大的节日。
这一年我才8岁,长得又瘦又小,身高只有一米一几,头发却是又黑又多,常年扎一根高高的马尾。火把节前一天,嫁到西昌城里的邻居阿梅回经久老街来,打算带她娘家的孩子们进城过节。
我也很想去。妈妈禁不住我缠,便将我托付给阿梅,请她带我进城玩一天。
头天晚上,我早早上床,却兴奋得怎么都睡不着。终于迷迷糊糊睡去,脑袋里全是传说中火把节的盛况:斗牛比赛、选美大赛、打火把、围着篝火跳达体舞……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
好不容易熬到妈妈叫我起床,我一骨碌翻身起来,飞快地穿好头天就准备好的节日盛装:粉红色的小洋装,衣领和胸前都镶了白色蕾丝花边;灰色长裤、棕色的小皮鞋——这套行头是过年的新衣,只有喝喜酒,或者进城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穿。
三下五除二洗好脸刷好牙就往外跑。
妈妈拉住我,给了我五块钱,又拿针线帮我在裤子里侧缝了个小口袋,把钱塞进袋子。叮嘱我,火把节城里人太多,一定要跟牢阿梅,千万不要挤散。
我说知道了知道了,听见阿梅他们在门口说话的声音,我的心已经飞出了家门。
天还墨墨黑。妈妈带我到门口,把我交给阿梅,交代她下午一定要把我送上当天返回的班车。如果她没空,一定要把我交给爸爸的好朋友张叔叔。
张叔叔在食品厂上班。每年中秋节都会来经久老街看我们,背一只黄色的挎包,里面装着好吃的饼干、月饼和巧克力。
阿梅说,你放心吧。我保证把燕燕儿送上下午四点返程的车,你们五点到油库接她就可以了。
老街的人进城,需要步行一个小时到经久油库去乘车。
城里每天有两班车开往经久油库。早班车,凌晨六点从城里发车,六点五十到达油库;七点,从油库返回城里。
晚班车,下午四点从城里发车,五点从油库返回城里。街坊邻居进城办事一般都是当天来回,乘早班车进城,乘晚班车回村。
月亮静静地挂在天边,温柔地注视着仍在酣睡的老街,阿梅带着一串叽叽喳喳的小孩——除了我,还有5个小孩:两个阿梅哥哥的孩子,两个她姐姐的孩子,还有一个是阿梅的小妹妹。
一行人穿过近两百米的经久老街,走出村庄,上了通往油库的机耕道。
孩子们兴奋得很,边走边跑,一路追逐,到了油库天还未大亮。车还没到,等车的人已经乌泱泱好几十个了,都是进城看火把节的人。
班车终于来了,摇摇晃晃驶进油库大门。
车还没停,大人们便呼啦一声冲上去,跟着车小跑起来。车刚停稳,车门一打开,小伙子们哗啦啦就跳将上去,攀住车门往上挤。力气大的先挤进去抢到了座位,有人卡在车门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下面的人使出浑身力气往里推,很快车厢就塞得满满当当了。
我们几个小孩好不容易挤上车,只能手拉手站在大人的夹缝里。
一位阿姨晕车,哇哇哇吐了一地的凉粉。我踩到一脚,差点滑倒。
车上大部分的人都互相认识,大家热烈地讨论着火把节。说今年的火把节特别隆重,除了传统的节目,还会有花车游行。城里的旅馆早已人满为患,下午四点半就开始交通管制,不让汽车进出。
大人们开着玩笑,互相提醒千万不要看选美看忘了,错过四点返回的班车,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03
彝海结盟纪念碑
班车超载了,晃晃悠悠一个小时才开到城里。终点站设在刘伯承和小叶丹彝海结盟纪念碑的塑像旁边。这是西昌城的标志性建筑。下午四点回经久的班车,也是在这里上车。
下了车,头有点晕。到处都是晃动的人。随时都有人朝你挤过来。每迈开一步都好像要朝另一个人撞过去。到处张灯结彩,马路上竖着一座座新扎的巨大牌坊。
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家有空位的早餐店。阿梅给我们每人点了一碗米粉。
店门外车水马龙。阿梅说:今年的火把节特别热闹好玩,我们一路玩过去,直到玩不动为止……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阿梅把脸转向我,看着我。刚才还有说有笑,此刻已是一脸愁容。
燕燕儿,我们晚上都住在城里了,只有你还要赶回去。要在下午四点钟之前,把你送回到这里,一路这么挤……挺麻烦的呢!
啊,我给人添麻烦了。妈妈告诉我尽量不要给人添麻烦。可是怎么办呢?
阿梅说:燕燕儿,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办,吃好米粉我带你去找你张叔叔。让他带你玩。你今天也别回家了,晚上还可以打火把玩。
我想了想,说:那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找张叔叔。
吃完结了账。阿梅带着其他五个小孩走了。我一个人往相反方向走。
04
张叔叔和我爸爸十几岁就认识了。张叔叔长方脸,说话从来不大声,永远笑呵呵的。爸爸带我去过张叔叔家几次,他烧的面条比饭店里还要好吃。
我记得张叔叔家门口有一条大河,河上有一座大桥。穿过那座桥,桥头就是张叔叔家住的小区。
可是我并不知道那座桥的名字,不知道张叔叔家的小区名,我甚至不知道张叔叔的名字。
我以为西昌城里只有那一座桥:宽宽的水泥路面,两侧竖着比我个子还高的水泥栏杆。桥下是那奔腾的滚滚河水。这么大的一座桥,总找得到的吧。找到了那座桥,就找到了张叔叔家。
我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穿过很多条街道,很多条小巷,寻找记忆里的那座桥。
我没心思看花车游行,没心思看达体舞。对火把节的所有活动和游戏,都不感兴趣了。我只是一心一意地寻找那座桥。
我不敢开口问路,只是不停地走啊走,一直走到中午。脚都走疼了,又累又饿。我停下来,在街边的一间米粉店给自己点了一碗臊子粉。吃完,不敢歇息,继续上街寻找。
我打算到三点多还找不到张叔叔家,就去彝海结盟塑像那里,坐四点的班车回家。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座桥。却不是张叔叔家门口的那一座。桥身更长,栏杆更高,桥下的河床更加宽阔,河水很浅,桥的两头没有张叔叔所住小区模样的房子。
西昌城里的桥原来不止一座啊。想到这一点我顿时感到筋疲力尽,双脚发软。
我决定不找那座桥了,我要回到塑像所在的地方。坐下午四点的车回家。
不远处的马路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响起一阵人群热烈的呼喊声。喊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喊声,是一股汹涌而来的人流,像上涨的河水一样朝我漫过来,把我淹没。小小的我被密不透风的人流裹挟着往前走,感觉快要窒息了。
我浑身大汗,挣扎着钻出人群。
我靠着墙,站在路边喘着粗气,一边观察四周。我认识这里。这里是最市中心的地方,叫大巷口,坡上有一个百货商场。爸爸带我去买过东西。
顺坡往下走,再转两个弯,应该就是塑像了,回家的班车就在那里坐。
我看到一个米粉店的墙上挂了一口钟,下午两点半了。
05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走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小声问,你一个人吗?
我没有理他,拔腿就往坡上走。往上走,人流少一些,我可以跑起来。
大爷跟在我后面,我快他快,我慢他慢。我听见他嘴巴里念念有词。
一定是个坏老头。我小跑横穿过马路,前面是百货商场。老头也横穿过马路。
百货商场的卷帘门打开着,我几乎是跳进去的。我假装让售货员阿姨拿一双雨靴给我看。老头靠在柜台旁边,小声说,你选好没?选好我就付钱了,买好鞋子我们就回家。
我脑海里冒出一个妈妈和我讲过的可怕的故事:坏蛋扮父亲,在大街上抢女孩子,路人真的以为是一个严厉的父亲在拉不听话的女儿回家。
我不敢看他,也不敢呼救,流连在百货商场不敢离开。我不走,老头也不走,一直在我旁边转悠。
我突然想起百货公司斜对面有几条小巷子,里面都是乡下来卖咸菜泡菜的农民。我盘算着,如果我跑进那些小巷,巷子很窄,人很多,弯来拐去,一定能甩掉坏老头。
想清楚后,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百货公司,往坡上的小巷子像风一样狂奔。
我一口气穿出小巷跑上大街,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坏老头被我甩掉了。
看见一块路牌,上面写着:南街。
06
走到彝海结盟塑像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五点半。回经久的班车早就开走了。
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年一度的火把节最热闹的时刻快要到了。交通管制已经开始,看不到一辆汽车。
我站在空空的站台上,害怕极了。
我在塑像旁找了家饭馆,给自己点了两个菜,边吃边想怎么办。
大街上扛着火把的人一串串地聚集起来,广场上巨大的篝火燃起来了,人群手拉手开始载歌载舞。
妈妈给我的五元钱,还剩一元钱,两张五毛的纸币,叠好藏在我裤子里侧的小口袋里。
晚饭吃好了。我打定主意,先找个旅馆住下,天亮了再搭早班车回家。
我顺着塑像所在的这条大街,沿路找旅馆。担心明天找不回坐班车的地方,我不敢转弯,沿着人行道一条直线往北找。见到旅馆我就进去问:可不可以住宿?
每一个旅馆都说客满。大厅里打满了地铺,全是来参加火把节的游客。
天完全黑了,路灯亮起来了,应该是很晚了。夏天西昌的天要晚上九点才会黑。
走着走着,路边亮灯的店家越来越少。路灯也越来越暗了。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歌舞声渐渐远去、歇息。满地都是狂欢过后的垃圾,火把的灰烬。遇见好几个喝醉酒的人,躺在绿化带里打呼噜。
我隔着裤子摸了摸兜里的两张五毛钱,还在。我手心里全是汗。
不知道走了多久,快要走不动了。又看到一家旅馆,攀西宾馆几个大字在路灯下闪着光。两扇玻璃大门虚掩着,门上贴了欢迎住宿四个大字。
我用劲推开紧闭的玻璃门。昏暗的大厅地板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进门左侧,有一扇方形小窗,窗口比我还高。
我踮起脚往里看。一个十八九岁的姐姐坐在一把方凳上,安静地织毛衣。
姑娘皮肤白皙,鼻梁瘦削笔挺,眼睛大而明亮。白色的衬衫外面是粉蓝色外套,微卷的长发辫成一根粗粗的麻花长辫拖在脑后。
我垫着脚,怯怯地问:姐姐,请问这里可以住宿吗?
长辫子姐姐头也没抬,手指一刻不停地翻飞着,说:客满了。
我说:姐姐,我实在走不动了。我很害怕,你就让我在大厅里睡一晚吧,我会付钱的。
长辫子姐姐这时抬起头来看我,有些吃惊。她把声音放低,温柔地问我:你家大人呢?
我说:邻居带我进城来看火把节,我走丢了。我只有八岁。
长辫子姐姐吓得不轻:你一个人?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出城了,没有灯也没有人了。可是,我们也没有房间了,你看地上都睡满了人。
我快哭了:姐姐,求求你就让我在大厅里待一晚吧,我可以付钱的。你如果不让我住,我今晚就没地方去了。
我看到小窗户上贴了几个红色的字:住宿一晚两元。
我小声说:我只有一块钱,明天早上回家乘车还要五毛。我只能给你五毛。
长辫子姐姐想了想,说:那这样吧,你今天晚上和我睡值班室吧。
我把五毛钱递给她,她放进抽屉,把我带到位于一楼半的一个小房间里。
这是她和同事的宿舍,木墙木门木地板,大概只有几平方米大。用木板临时隔出来的空间里,相对放了两张窄窄的床,一张桌子,地板打扫得很干净。她和另外一个姐姐住在这里,晚上轮流值班。
另外一个姐姐已经睡了,长辫子姐姐叫醒她,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这个小孩走丢了,让她在这里住一晚。
已经睡下的姐姐和长辫子姐姐差不多年纪。
她起床披了件衣服,温和地问了我是哪里人,明天怎么打算。
我说我是经久老街的人,明天赶早班车回家,班车发车时间是六点。我找得到车站。
她说,那你赶紧睡觉,明天早上我们叫你起床。
走了一整天的路,又累又困,我倒头便睡着了。
这个宾馆现在竟然还在
07
第二天早上五点,长辫子姐姐把我叫醒。两位姐姐都已经起床在拖地了。桌上她们为我准备了馒头稀饭。
我吃了半个馒头。临走时,她俩反复问我,是不是真的找得到回家的班车。如果找不到,可以再回来找她们。
推开宾馆的门,天还没亮,我知道昨天是从南面走过来的,只要一条直线往南走,就能走到回家的车站。
清晨的风很冷,我把手揣在衣兜里一路小跑。
走着走着,店家的灯火在黑暗中渐次亮起来。路灯还亮着,卖早点的人已经在门口生好炉子,准备蒸馒头包子。
卖早餐的店越来越多,蒸笼高高地堆起来,热汽腾腾。
环卫工人也开始上班了,大扫把每用力地刷一下地面,听起来都像美妙的音乐。
我一路跑到车站。班车已经静静地停靠在这里等候。司机师傅站在路边抽烟,售票员阿姨坐在靠近第一个车窗的座位上,两只手挂在窗外,打着哈欠,对司机说:还有十分钟就发车了。
车门打开,我上车找了个座位坐下,发现车上已经有三四个人了,都耷拉着脑袋在打瞌睡。
我把叠得小小的五毛钱从裤袋里掏出来递给售票员,她从手上端着的小木匣里撕了一张五毛的小票给我。
司机师傅扔掉手里的烟锅巴,用脚狠狠地踩了一下,拍拍双手上车。班车往经久油库的方向驶去,急促的喇叭声把城市的黎明轻轻撕开。
车厢很安静,乘客和售票员都在打瞌睡。我很清醒,听得见车轮摩擦柏油路面的声音。
西昌城很快就被甩在了身后。天边山脊线渐渐出现一丝鱼肚白,天色微青,麻麻亮。经过村庄,我听见公鸡打鸣的声音。
车窗外出现了一大片蓝色的水域,是邛海。春游的时候,学校老师常常带我们来这里。
过了邛海,离家就近了。
邛海
08
班车到了经久油库,和昨天一样,一大群黑压压的人在伸长脖子等候。车还未停稳,人群就呼啦啦冲过来。
司机减速,售票员阿姨伸出头,右手使劲拍打着车身,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挤不要挤!先下后上!
我使出浑身力气挤下车。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燕燕儿!
是经久老街的一位邻居表叔。
他吃惊地看着我:你去哪里了?你爸爸昨天下午来油库接你没接到,以为你走丢了。今天一早你爸骑摩托车进城找你去了。
我拔腿就跑。我横穿过铁路,沿着机耕路一路飞奔。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把两鬓的头发都打湿了
当我跑进经久老街,太阳刚刚从对门山上升起。
一口气跑到家门口。我家堂屋的门敞开着,早晨的阳光照进堂屋,一束温暖明亮的光打在雪白的墙面上。
我一个箭步跳进堂屋。满屋都是熟悉的柴火香、饭菜香。餐桌上已经摆好两个菜:青椒烩四季豆、炝番薯藤。
弟弟还没起床。妈妈系着围裙,背对着我站在灶前,手里拿着很大的锅铲在用力翻炒猪食。
我站住,满脸通红,心跳得几乎快要蹦出胸腔。正要张口,妈妈突然转过身来,看到我,把手里的锅铲一扔,朝我奔过来。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桂琴家就在老街背后
09
故事讲完了。桂琴瘫坐在那里,两只大眼睛瞪着我:你差点就丢掉了呢。
初春的风从安宁河方向刮过来,如同浓烈的往事,吹乱了我们的头发。
你看,我又找回来了。 我说。
失而复得的老友,把彼此的岁月唤醒。
(编辑 木木)
安宁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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