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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自古重视法医检验,西汉时已有检验的方法与律例并行,五代后晋时期就出现了和凝及其子所撰的《疑狱集》,为古代最早的案例名著。
宋朝时期,法医检验方面的知识取得了迅速发展,陆续出现了无名氏的《内恕录》、郑克的《折狱龟鉴》、赵逸斋的《平冤录》、郑兴裔的《检验格目》、桂万荣的《棠阴此事》、徐似道的《检验尸格》等著述,表明我国法医检验方法和理论体系日趋成熟。
宋慈(公元 1186—1249年),字惠父,建阳(今福建南平)人,在二十余年的官宦生涯中,他先后四次担任高级刑法官,积累了丰富的法医检验经验,平反冤案无数,被百姓誉为清官。
宋慈不仅是南宋著名的法医学家,著有《洗冤集录》五卷,成为后代官员人手一本的断案教科书。他还是世界公认的法医学鼻祖,在他的开创下,才诞生了法医鉴定学这门学科。
宋慈原为儒者出身,并不熟知医药学及相关知识。为弥补不足,他刻苦研读医药学著作,把相关的生理、病理、药理、毒理等知识及诊察方法运用于死伤检验实践,力求检验方法多样并科学。
在充分总结前人经验并结合自己的实践经历和思考的基础上,宋慈在逝世前两年(公元1247年)撰成并刊刻《洗冤集录》。该书一经问世就成为当代和后世刑狱官员的案头必备书,在国内外影响深远。
废话不多说,下面跟大家聊下两个有意思的案件。
蛇毒案
从古代到今天,下毒都是最常见的杀人法方之一。
因为它有着方便行凶的优势,更重要的是,下毒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
公元1232年,宋慈刚升任为知县,就遇到了一起棘手的案子。一位乡绅在洞房花烛时突然暴毙。前任知县断定新娘是凶手,将其屈打成招。
宋慈
宋慈觉得事情蹊跷,决定重新开棺验尸。
他经检查发现,尸体已经呈现褐色,奇怪的是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此外,尸体还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肿胀。宋慈由此推测,此人是中毒致死。对着已经有些腐败的尸体,宋慈用银针验毒,确定了死者确为中毒身亡。但具体中了哪种毒,对案件的进一步侦查至关重要。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需要做进一步的尸检。但在中国古代,由于民俗文化的原因,法医不能进行尸体解剖。宋慈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用饭团来验毒。
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宋慈的操作却相当严谨:他将鸡蛋清和糯米饭拌匀,用纱布封好,塞入了死者的咽喉部。接着,他还用其他物品封住了死者的耳朵、鼻子等其他气口,以促进其体内的气体上升。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糯米团子果然出现了变色,并且黏着上了异味。如此实质性的结果,无疑坐实了宋慈的猜测。
接下来的验尸过程中,宋慈还发现,这具尸体两只脚的肿胀程度不一样。在肿胀更为明显的左脚上,有两个褐色斑痕。宋慈大胆推测,此人可能是被蛇咬伤,中了蛇毒致死。继而找到新郎的邻居才是真凶,这个邻居是个养蛇户,贪图新娘美貌,所以才放毒蛇咬新郎。
此验毒方式被宋慈写入《洗冤集录》,并为后来的法医所借鉴。
在八百年后的今天,法医们在技术先进的显微镜下即可判断蛇毒类型,甚至可以精确到含量。
《洗冤集录》
晒镰案
世界史上法医第一次有意识地利用昆虫断案,即晒镰案。
一农夫无意间发现草丛内有一具尸体,连忙前去报案。
宋慈接到案子后,立马带着衙役来到现场。宋慈检验尸体,发现其身上遍布十余处刀伤,他刚开始怀疑死者是被盗贼所杀,但检查身上衣物钱财都在,便吩咐衙役在现场周边寻找作案工具并向报案人询问情况,但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因此宋慈分析,这很可能是一场蓄意谋杀。既然是谋杀,那么确定凶手的作案动机十分重要。
《洗冤集录·疑难杂说下》中有这样一句话:盗只欲人死取财,今物在伤多,非冤仇而何?宋慈怀疑这很可能是仇杀。他差衙役找来死者妻子,询问死者是否与人结仇,死者妻子说死者向来与人为善,没有与人结仇,只前日有人前来借钱但死者没有同意,有些口角,但也不是什么大仇。
宋慈检验死者体表刀伤,发现伤口边缘整齐,伤口小而深,因此推断凶器应该是镰刀。他差衙役去周边村庄贴告示,言明死者是被镰刀砍死,让所有人都把镰刀上缴,如有藏匿,必是杀人贼。没过多久,衙役就收齐了周边所有的镰刀,这些镰刀虽然新旧样式各不相同,但是每一把都干干净净的,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那杀人凶器到底在不在这些镰刀之中,宋慈又将如何辨别呢?面对这些镰刀,村民们不解其意,而宋慈也只是在一旁静静等待。不多时,有苍蝇飞了过来,当时正是盛夏,大家并不在意。
但奇怪的是,这些苍蝇都落在了同一把镰刀上。这些苍蝇的出现,正是宋慈所期待的结果。宋慈确认,这把镰刀的所有者就是杀人凶手。看着镰刀上的名字,死者妻子认出镰刀所有者就是之前说的前来借钱的那人。
那宋慈又是如何确认的呢?众人镰刀无蝇子,今汝杀人,血腥气犹在,蝇子集聚,岂可隐耶?——这是利用苍蝇对于血腥、腐败物质非常敏感的特性。证据确凿之下,那人最终承认是自己借钱不成恼羞成怒,愤而杀人。
虽然古今法医断案手法不同,但他们共同践行着为生者权,为死者言的信念。
即使是现在,通过苍蝇的繁殖规律,推算死亡时间,仍是行之有效的方法。现代的研究,当然不局限在苍蝇上,法医昆虫学应运而生,而宋慈也成为法医昆虫学的创派之祖。 昆虫各有特性,都具有一定的地理分布范围和适生场所,能对尸体的死亡时间、死亡地点、死亡原因及其他事实真相进行分析判断。
如今,法医昆虫学已成为一个独立学科,其发展仍在继续,未来通过计算机三维成像技术,死亡时间或许可精确至小时,在尸体严重腐烂、缺少组织、体液的案件中,甚至可以从昆虫体内提取毒物以及死者的基因信息,这些小生物们将在更多领域施展拳脚,协助办案人员揭开案件的真相。
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DNA技术的应用,使法医检验走向认定,为侦破案件提供明确的方向,也为司法审判提供了更有利的证据。
尾记
宋慈耗尽一生心血的《洗冤集录》虽然在当时流传甚广,但也不过是一本技术类书籍罢了,是认为上不得台面的。《宋史》没有为他留下只言片语,《四库全书》在中仅仅留有六个字:宋慈始末未详。
但是无论环境多么黑暗,宋慈都坚守自己的岗位,尽自己所能维护正义,或许是任何时代都缺乏的大德。
宋慈在法医学理论上和实践中所表现出来的唯物主义倾向精神也是留给后世的一大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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